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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則感人的父親節文章
兩則文章,一個出自聯合報民意論壇,一個出自中國時報。與您分享。

外省仔老爸 給我無私的愛
徐靖蓉/無業(台中市)


沒人會問父母親:「你愛我嗎?」因為無庸置疑!
生父早逝,留下三個小孩和一堆債務。

母親尚未卅歲,我們流浪了一段日子。某人介紹一位士官長給我的母親。她腳跺地哭鬧著,不甘願委身於大她廿四歲的老芋仔。但別無選擇,她在爸的牌位前說:「一定親手將三個孩子撫養長大」。

繼父當時在金門當兵,沒有結婚儀式,買了棟房子,讓三個孩子復學。退役後,家事他一手包辦。我偶爾回故鄉,本家總是以「外省仔」稱呼他。

我和妹過他姓,幾年前我改名時順便將姓改回來。戶政人員要我拿表格回去給因痛風臥病在床的繼父簽拋棄撫養權。

至今我仍記得那隻變形到無法握筆、勉強簽上名字的手。簽字前他說:「爸爸不管你姓什麼,妳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女兒。」

我沒提他對我們好不好,我只能說比親生的還好!他最掛念的還是我,而非他親生、與我同母異父的妹妹。

繼父有位哥哥終生未娶,晚年與我們同住。他一輩子守著「柑仔店」,沒見他換過新的衣服,過著比苦行僧還淡泊的日子。

伯伯死時,所有積蓄因為身分證父母欄與繼父的有筆劃之差,又無法自大陸取得證明其兄弟關係之情況下全數充公。我和弟有著相同感慨:這就是當年被蔣中正帶來台灣的小伙子,終其一生夢想著重返國土,現在客死異鄉。他來不及等到兩岸三通,這是許多老兵的一生。

繼父為人正直,他對年齡相近的外婆仍然當成自己的娘,對繼女的阿嬤也相同的尊重。有一次他和阿嬤因病分別住院。他向我提出要去探望阿嬤,我心想:「怎麼辦,阿嬤願不願讓他看?」

在阿嬤首肯下,我讓藍綠會面。繼父用盡他所有會的台語問候:「媽!你呷飽抹?」阿嬤:「你ㄟ郎卡好,擱ㄟ要來看我,自己身體要保重吼!」繼父透過我的翻譯依然答非所問:「有卡好麼?」阿嬤:「你飼阮孫大漢,真感謝你啦!」

就這麼雞同鴨講加翻譯,我完成最不可能的任務。

阿嬤出院後,繼父也辦出院了。在返家的路上,繼父要我繞路去向阿嬤道別。他無法下車,只坐在車上盡所能的傾著身子向阿嬤說:「媽!阮要轉去啊!有閒來迌,媽~再見!」阿嬤報以難得的笑容:「有閒擱來!」此後,本家不曾再以:「妳外省仔阿抹死喔!」這種方式關心他了。改稱:「妳那位外省仔老爸…」。這是他與她唯一的一次…是第一次,也是最後一次相見!

繼父晚年受痛風所苦,痛風石布滿全身關節並蹦出傷口,最後截趾又截肢,死於加護病房。沒親人在身邊,他所有積蓄在多年前被母親用來還生父的債、幫弟娶媳婦,房子也早賣了。如果我們還不省思莫名的偏執,我只能說…

記得梁修身演的「後山日先照」,講到二二八事件。劇中阿嬤並未因阿公死於國民黨的槍下而反對孫女與外省兵相愛。可是,現實中,省籍對立至今無法被淡化。

誰來整合這塊土地上的人們,誰來凝聚我們相同熱愛這片土地的向心力,誰就能挽救人性、就能促進和平。

【2006/08/08 聯合報】



種菜養豬盲父用「心」養活三智障妻女
郭石城/桃園報導 2006.08.06  中國時報


幾近全盲的黃清芳,憑藉堅強毅力,自力更生種菜、種稻、養豬,獨力撫育三智障妻女,一家四口過得雖平淡無奇,卻幸福溫馨。黃清芳用「心」看世界,稱職扮演父親角色、更是生命勇士!

黃清芳因先天性視神經萎縮,從小視力逐日遞減,看遍群醫束手無策,註定這輩子得摸索過日子。雖看不見花花世界,憑著在學校所學畜牧專業,開始養豬種菜,有段時間甚至在米店穀倉,摸索自己烘稻穀,因他知道真實世界是殘酷的,必須先養活自己。


年輕時住家附近有人專營殯葬禮儀,黃清芳鼓起勇氣加入送葬樂隊行列,賺外快、順便想辦法接觸樂器。剛開始,黃清芳真的是「濫竽充數」。他拿著西收米(按:即嗩吶),認真的鼓起腮幫子假裝演奏,混在送葬樂隊中跟著人群移動,順利賺取生活費。

一位資深樂師見黃清芳工作態度認真,無奈嘴形對不準,實在差太多,決定教他吹低音大喇叭。黃清芳雖看不見樂譜,音感奇佳無比,樂師幾番比畫介紹後,黃清芳竟神奇的吹奏出動人樂曲。那是黃清芳第一次被音樂感動,因那真的是自己吹奏出來的樂音。

黃清芳 三個甜蜜負擔

十五年前,是黃清芳人生轉捩點。他有感一人孤伶伶地過生活,下半輩子必空虛難捱,決定娶妻成家。經人介紹,很快的就與小他十歲的劉玉桂結婚,且生下兩可愛女兒,只是沒想到成了甜蜜負擔。

婚前,黃清芳只知道妻子有些弱智,婚後才知道比想像嚴重;同樣地,劉玉桂婚前只知道老公視力不良,婚後才知道他兩個大眼睛視力卻幾近零,與盲人無異。

夫妻倆雖各有缺陷,彼此扶持關照,感情甚篤,只是兩女兒上了幼稚園就嚴重學習遲緩,黃清芳不得不接受妻女三人都智障殘酷事實。他告訴自己,必須更勤奮種菜、種稻、養豬,扛起一家四口生計。

黃清芳種的菜依節令而變,盛產時每天可以賣幾百元。稻田則與人合作耕作,每天他騎腳踏車至菜園、稻田,不論播種、施肥、除草樣樣來,一路上他緊靠路邊慢慢騎,因只能憑光影辨別汽機車。

這家人 天天過父親節

忙完農作再踩鐵馬回家,同樣靠光影認路回家,來回約一公里路,他輕鬆自如。

回到家還要餵豬。「養豬可是我的本行,怎樣把豬養得又肥又健康,我厲害得很!」提起養豬經,黃清芳樂觀、自豪,他先養肥三頭轉賣、再補進三頭小豬,沒多久再賣掉三頭肥豬,豬舍固定維持六頭黑豬,成了黃家主要經濟來源。

黃清芳大女兒黃如敏就讀興南國中特教班,今年升二年級,暑假都住外婆家,小女兒黃姿語今年將就讀啟智學校,兩女兒都是他的寶貝、疼愛有加。每晚即使累了一天,他還是抽空吹幾首薩克斯風,那是家人最幸福時刻。

「日子總要過嘛!」視障的黃清芳,從不怨天尤人,獨力撫育智障妻女三人,一家四口溝通語言不多,妻女也不曉得父親節意義、不會送父親節禮物,但彼此關心親密肢體語言,說明這幸福家庭天天都過父親節!

2006.08.06  中國時報
最感人的父親節禮物 幼女:我很快樂 妻:我很幸福
郭石城/採訪側記


隨黃清芳走至豬舍,只見他熟稔的吆喝一聲,三頭大黑豬趨向前搶食物。

我拿起相機來不及拍照,急著說:「黃先生對不起,我沒拍到豬,你可以重餵一次嗎?」話才出口、內心萬般愧疚,一個明眼記者,怎可以要求盲人重覆餵豬?反倒黃清芳一派輕鬆回應沒關係,低下身子摸出一瓶過期牛奶,「這牛奶倒下去,豬就會過來爭食!」


果然,黃清芳才倒完牛奶、吆喝一聲,三頭大黑豬又擠向前,這回我趕緊按快門,拍下黃清芳一臉笑容餵豬畫面。黃清芳則不忘開玩笑:「過期牛奶豬喝沒關係,人喝了就會拉肚子!」

餵完豬回到客廳,傾聽黃清芳以薩克斯風演奏「感恩的心」,妻子劉玉桂一臉陶醉、女兒黃姿語俏皮扮鬼臉。聽完整首曲子,強忍泛紅眼眶,我起身猛拍黃清芳肩膀,自己第一次被這首再熟悉不過的歌曲感動!

黃清芳說:「每個人都要心存感恩,像我老婆、小孩這樣子,只要知恩惜福,我們還是可以過得很快樂!」

「有沒有人提報你為模範父親?」想起父親節快到了,忍不住隨口一問。黃清芳狐疑的回應:「從沒有耶!要什麼標準才能當模範父親啊?我不知道,不過那並不重要。」

離去前,小女孩黃姿語蹦蹦跳跳陪我走出門,「妳覺得爸爸有多好?」小女孩答不出來,但她綻放燦爛笑容同時,突然說了句:「我很快樂!」一旁劉玉桂也補了句「我很幸福」,兩句簡單話語,是黃清芳最開心的父親節禮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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